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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顾青心地善良,但有时候过度的良善也会成为她心灵的束缚。
如果现在不把她和顾人屠之间的恩怨给一刀切开,她非得把所有罪孽都延揽在自己身上不可。
顾青眼中晃动着晶莹的泪珠,咬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岑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又无力地躺了下去。
歇了一会儿,仰面喘了几口气,她歪过脸来朝顾青伸出手。
后者咬了咬唇,伏在她身上安静地流眼泪。
岑杙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就像安哄一个无助的小妹妹。
顾人屠巡逻回来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喉咙滚动一下,原处屹立许久,不置一词,之后转身离开了破庙。
“拔营启程!”
快天亮时,顾人屠叫醒所有人,继续上路。
岑杙仍被担架抬着,而且好像病得更严重了,中途呕吐了四五次,把吃过的干粮全都吐了出来。
整个人虚弱得跟纸片似的,原本秀逸绝伦的脸庞,已经憔悴得凹了下去,两只眼圈又青又吓人。
张蛤|蟆瞧她蔫头耷脑地垂在担架外,表情痛苦,十分不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大兄弟,你不能再吐了,再吐就把胆汁吐出来了!”
岑杙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很想爬起来给张蛤|蟆一棒槌,你以为我想如此吗?可惜全身已经不剩一丝力气。
顾人屠示意队伍暂缓,过来检查岑杙的情况。
张蛤|蟆捏着鼻子,指着顾青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的几个字,“二哥,你来看看,这大妹子写得是什么?我看不大懂。”
他不识字,只能对顾青的手书望洋兴叹。
顾人屠扫了眼地上的字,见顾青写得是,岑杙有可能得的是肺痨,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会死,她想到对面那座山上采些药来,给岑杙治病。
岑杙的病来得很突然,谁都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本来指望她能做护身符,可是下山后这一路,反倒成了队伍的累赘。
队伍中已经有小头目主张把她扔掉,说扔掉是好听的,扔掉的前提是杀掉。
顾人屠和张蛤|蟆自然不许,这才勉为其难地将她抬着。
顾青看着顾人屠犹豫不决的样子,以为他不相信岑杙的病会这么严重,又在地上写了岑杙病情的由来,讲她是带病来狼山的,来的时候身上的病本就没好全,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地过来陪伴照应。
顾人屠倒不是不信,只是考虑到在此多停留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他敏感的察觉朝廷的鹰犬已经快要追近了。
权衡一阵,决定冒险就地休息,示意孙蝙蝠带上几个弟兄和顾青一块去采药。
顾青松了口气,临别时把岑杙抬到树阴底下躺着,见她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很长时间才艰难地喘息一口,胸中仿佛只剩了一口气,她怕岑杙撑不住,再三呵护不忍离去。
顾人屠便道:“你且去便是,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顾青回头怔怔地注视着那张和记忆中大不相同的脸孔,手指轻微地打起颤来。
岑杙忽然睁开了眼,鼓励似的轻轻道:“去吧,早去早回,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顾青离开后,岑杙长长地吁了口气,双手叠放在腹前,双眼迷离地望向头顶上垂了无数道光的树冠,树上的叶子好像风铃似的叮当作响,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那铃音牵引着飘向远方。
“唉,一口气不来,该向什么处去?”
她缓缓阖上眼皮,流下两条不甘又不舍的泪痕,叮咚一声,洇入脚下的泥土里。
与此同时,周围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顾人屠的一些属下不想再跟着他一起亡命奔逃,联合起来造反,企图杀掉他这个“罪魁祸首”
。
穷凶极恶的土匪们在这狭窄的山道间互相残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首,相继跌倒在树荫下那副憔悴的躯体旁。
兵刃交接、凄厉叫嚷,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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