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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左司直郎杨寅听说赵王被人请到东宫吃茶,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简单,匆匆赶到书阁。
回廊里灯火摇晃,赵王一脸煞白,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慢腾腾往前走,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那些人抬着一口包裹得密密实实的大箱子。
左司直郎朝赵王拱手致意。
赵王看也没看他一眼,失魂落魄,幽魂一样从他眼前飘了过去。
左司直郎面露疑惑,抬头看见内官们簇拥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在夜色中步下台阶,知道是皇太子朱瑄出了书阁,忙大踏步走上前。
内官们看到他,脸上俱是讥讽警惕之色。
朱瑄却朝他颔首,态度温和,举止风雅,宽袖被夜风吹得鼓起,身姿如风中孤松,愈显苍劲。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左司直郎望着瑶林琼树般的朱瑄,失神了片刻,笑着道:“才刚看见赵王殿下……赵王殿下行色匆匆……”
朱瑄面色如常,双眸中氤氲着浅浅青气,微笑着说:“孤找了些书给他看。”
左司直郎会意,太子给赵王找的书一定是《臣戒录》、《逆臣录》、《忠义录》、《训诸藩志戒录》之类的告诫宗室子弟的书,难怪赵王殿下的脸色那么难看。
看来是他多疑了,皇太子何等高雅温文,不可能明目张胆对赵王不利。
他停下步子,目送朱瑄走远。
朱瑄回头,夜色里脸庞苍白,似有几分憔悴,瞥一眼左司直郎身后,指指一个小内官,“送杨司职郎出宫。”
小内官迟疑了一下,恭敬应喏。
左司直郎诧异地看一眼朱瑄,朱瑄没有看他,转身走远,背影慢慢融入无边夜色中。
小内官提着灯送左司直郎出宫,直把他送到宫门口,还叫了两名铺军为他执灯。
左司直郎回到家中,脱了官袍,拿了本书坐在灯前看,思绪却早已飞远。
宫中主殿都是灯烛照明,其余宫门、偏殿不设灯。
每逢早朝或深夜,权高位重的大臣自有宫人殷勤伺候,为他们掌灯,其余官阶低微的人没有宫人执灯引路,黑灯瞎火的,只能摸黑进宫、摸黑出宫返家……皇太子刚才见他无人相送,才会打发小内官提灯送他。
是无心之举……还是收买人心?
烛火微微一颤。
左司直郎眼前浮现出皇太子在文华殿上课的情景,太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论讲读官问什么,太子都能对答如流,文臣希望他专攻儒学,但太子并不满足于此,诸子百家,他皆有涉猎,民间稼穑之事,太子亦知之甚详,连市井米价多少、菜价几何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讲读官夸太子风姿出众,乃社稷之福,并不是虚言……
幽禁中长大的太子,如山上孤松,忍辱负重,凌寒挺立……迟早有一日,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啪的一声,蜡烛燃尽,烛台前缕缕青烟萦绕盘旋。
左司直郎心口怦怦直跳。
……
嘉平帝召见司礼监太监,命他们拟一道旨意。
罗云瑾正好当值,一身织金云肩曳撒,手执朱笔,站在龙案前,脊背挺直,等着嘉平帝示下。
嘉平帝犹豫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罢了,拟旨吧。”
罗云瑾诗书满腹,下笔有神,很快草拟了诏书。
嘉平帝草草看过一遍,点了点头。
罗云瑾告退出来,文书房内官迎上前,问:“统领……可是晋府宁化王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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