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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池用灵流栽种供养着芙蓉,花色有的绯红若霞光,有的莹白似美玉,但竟都不及羲和君照水清容,更别提此刻蒸汽熏蒸,衬得他面目愈发清透。
他慢慢地将筋骨放松,靠在烫热的温泉石边,微阖起了眼。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花朵落在水面轻微的声响,还有……
“咕噜咕噜咕噜——噗!”
墨熄蓦地睁开眼睛,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水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顾茫不知从哪一处潜泅而来,哗地从水里冒起,一双蓝眼睛湿润色深,犹如缎锦,头上还顶着一片荷叶。
见到墨熄几乎青白的俊脸,顾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淡定道:“主上也来洗了?”
“你……!”
墨熄只觉胸口一窒,竟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耳中嗡嗡,又是极怒攻心,又是不知所措,缓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微要我洗澡。”
顾茫说,“我就找地方洗,就找到了这里。”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顾茫道:“可我还没有洗干净……”
“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茫识趣,知道他火气大,也不想跟他争,于是不再多说,顶着荷叶就从池子里站起来,往水阶上走。
和墨熄不一样,墨熄泡汤泉习惯留一件亵衣,顾茫却把衣服全脱了,墨熄看他出水,一眼就瞥见了暖雾迷蒙里那双修长紧实的腿……仿佛被什么烫了似的,墨熄一下子别过脸去,竟连耳根都红了。
“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哦。”
顾茫上了岸,脚步声嗒嗒地行远。
或许是因为他心智不全,做事情总容易丢三落四,他上去之后忘了自己把衣物丢在了哪个旮旯里,左右看了看,瞧见紫竹亭中墨熄端端正正摆好的换洗祭祀袍。
自己的衣服是衣服,墨熄的衣服也是衣服,左右找不到了,不如就捡个现成方便,穿墨熄的衣裳。
顾茫这样想着,挠了挠头,往那边走去。
白衣哗地招展,一件件穿戴,内袍,腰封,帛带。
全部穿好后,顾茫的目光就落在了这根帛带上,他把帛带握在手里,有些发愣,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帛带……帛带……该佩于何处?
他站在昏黄的铜镜前,比划着那根一字巾,试试当腰带,太细了,试试绑头发,又好像太粗了。
怔忡地出了好一会儿神,颅侧忽地刺痛,顾茫蓦地抬手扶额,眼前却极速闪过一些与这帛带有关的零落碎片。
那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在甲板上,有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站在自己跟前,沙哑地说:“顾茫,你回头吧。”
你回头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么奇怪的画面,但依稀觉得自己额前好像歪斜地佩戴着这样一条蓝金色的一字巾。
他听到自己冷笑着,对那个绝望地,来寻觅自己的男人说:
“这种纯血贵族的巾带,无论我在贵国怎样入死出生,建立多少奇功声名。
因为我的出身,我都永远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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