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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在后头扯着玉娘,玉娘挪着步子,眼睛死瞅着锦娘,眉头拢得紧紧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娘懒得管她,自己先一步跟在杜妈妈身后走着,含了笑对杜妈妈道:“好一阵子没见杜妈妈了,您老看着精神更爽利了,您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繁小事可都得您帮着操劳,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杜妈妈听四姑奶奶说话贴心得很,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地说道:“四姑奶奶这是说哪里话,人老了,不中用了哦,得四姑奶奶挂牵,可真是老奴的福份了。”
一会子孙芸娘也拉着玉娘赶了上来,“杜妈妈,娘亲精神可是好一点了?”
杜妈妈听了眉心又收拢了,无耐地看了眼芸娘道:“好是好点了,大姑奶奶,一会子进去了,可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大夫人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芸娘听了脸色微黯,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我知道,我不也是心烦么?谁让她们那时给我挑了个浪荡子的……”
还想再说,玉娘总算回过神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大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娘可都是你气的。”
芸娘听了将她的手一甩,斥道:“什么都是我气的,你不也一样么?弄出那事来让娘没脸……”
看玉娘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又道:“算了,你也不好受,快进去吧。”
大夫人正神情厌厌地歪在榻上,见锦娘几个一同进来,强打了精神坐起来,脸上一派端庄严肃的样子,估计也是听到了芸娘姐妹在门外的对话,心情不太好。
锦娘走上前去,给大夫人行了一礼,笑道:“听说母亲身子不太好,锦娘特地回来看您了,母亲可得保重啊。”
大夫人眉眼不动,眼神却是锐利地盯着锦娘,隐隐地带了丝怒气,锦娘神色自若,静静地与她对视着,见她半晌也没说话,便将手里的礼物呈了上去:“母亲,这里有几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上好的燕窝,是特地给您补身子的。”
大夫人听了这才缓了脸,微抬了抬眼,示意杜妈妈收了,对锦娘道:“听说你那相公也来了,怎地没来给我见礼?”
锦娘听了笑着解释:“说是老太爷和父亲都下了朝,他去给两位长辈去见礼了,他身子不便,您又病子,怕是不太方便,所以……”
“所以怕我过了病气给他么?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过门三天也不回门子,简亲王府的人还真是眼主于顶呢。”
不等锦娘说完,大夫人就截口道。
果然就算是送了重礼她也是要找茬子的,绿柳的事还没跟她算帐,她倒是又来找事了,只是气病了么?最好气得脑溢血,偏瘫了才好,中风也成,锦娘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带了丝愧意,目光微微躲闪着说道:“母亲,是锦娘不好,锦娘……一会子就去劝相公来给母亲见礼啊。”
大夫人见她一副老实听教的样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正要再说些什么,锦娘又苦了脸道:“还有一事没向母亲陪罪呢,出嫁时,您给了我两个陪嫁的人,一个春红,一个绿柳……”
说到这里,锦娘停下来顿了顿,双眼清亮亮地看着大夫人。
只见大夫人拿帕子的手颤了下,眼睛凌厉地看着锦娘,声音微沉:“她们如何了?”
锦娘一脸苦楚地说道:“她们一个被锦娘送给我家三叔了,另一个嘛,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原是要叫了人芽子来卖了的,还是我家相公心善,留着了,怕是也要送给三老爷去。”
大夫人听了两手就死绞着帕子,嘴唇气得抿成了一条线,怒道:“你这是何意,明知那两个人是我送的,竟然嫁出去月余不到,就把两个陪嫁丫头弄得一个送走,一个打伤,你这是往娘家脸上掴嘴巴子吗?”
“母亲啊,您这可就是冤枉了锦娘,锦娘可正是为了给母亲长脸才下令要打柳绿板子的,您是不知,她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锦娘吃的药里动手脚,被发现后,却说是母亲您下的命令,还说她一家老小都在咱们府里,母亲您拿着她们全家大小的拿来协迫她,她不得不做那下作心狠的事,哎呀呀,母亲,锦娘当然不相信您会是那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的嫡母啦,听了她这样的话,自然是气得要打死她的,母亲,您说我做得对不?”
锦娘边说边盯着大夫人的眼睛看,只见自己每骂一句,大夫人的嘴角就一抽,说到后来,竟是被自己气得噎住,偏生还不能回骂,只能两眼瞪着,就像只快死的蛤蟆,豉着黑少白多的双眼,一副有气不能发的样子,锦娘在心里差点笑死,见她半天没回话,又补了一句:“你说我做得对不?母亲。”
声音里还带了丝撒娇的意味,似乎大夫人不回答,她便不会甘休的样子。
大夫人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被她气死了,还不得不夸她做得对,绿柳的话原就是实的,原本就是大夫人指使绿柳去害锦娘的,她这明摆着就是要当着大夫人的面骂大夫人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骂完后,还不得不夸她骂得好,做得对。
孙芸娘见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气得抽气多,进气少了,脸都白了,憋着个脸说不出话来,忙扯住锦娘道:“四妹妹也是的,跟几个下作的小蹄子见什么气,打死了就算了,犯不着将这些事都拿来跟娘说的,看吧,如今娘被那起子小人快要气死了,这不又成了你的罪过了么?”
哼,这是暗着骂自己是小人吧,锦娘眼里含了丝讥笑,嘴里却慌张说道:“呀,大姐姐你说得对,你看我,一生气就把实情说出来了,母亲,您千万别为那些个阴毒的小人气着了,放宽心,我家相公对我可好了呢,有那没长眼想害锦娘的,相公一准就会拿东西咂死她。”
孙芸娘听得一滞,锦娘这话无异在警告她们母女几个,她已经知道她们几个耍的小手段了,若再继续,她可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脑子里又想起平儿的死来,不由生生打了个冷噤,悄悄地握住了大夫人的手,她知道大夫人也听懂了锦娘的话,大夫人一向强悍惯了,向来只要她欺压别人的份,何曾吃过一点亏,如今被锦娘一再地拿话噎着,只怕一口气转不过来,又会晕过去的。
果然,大夫人的手冷冰冰的,手心里还冒着虚汗,不停地抖着,芸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对一旁的杜妈妈道:“快,去沏碗参茶来,给母亲压一下。”
杜妈妈早发现大夫人不对劲了,四姑娘那几句话可是句句如刀,刀刀都戳在大夫人的心坎上,柳绿和春红是杜妈妈亲手挑的,人也是她调教出来了的,大夫人给柳绿下了什么指令,杜妈妈当然是最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不过月余,那两丫头就被揪了出来,还真是没用啊,不过,以后可再也不能小瞧这四姑娘了,得劝着大夫人,少动那些害人的心思吧,没用不说还把自己气着了。
自己生的两个姑娘就没一个是省心的,何苦来又去找庶女的麻烦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听大姑娘一吩咐,杜妈妈忙去泡茶了,孙玉娘一直木木地站坐在榻边上,也没仔细听大夫人和锦娘都说了啥,这会子见杜妈妈走了,她就偎了过来,心神不定地看着大夫人,见大夫人脸都白了,嘴角也在抽畜,芸娘又紧握着大夫人的手,不由说道:“娘,大姐又气着您了?您也别气,她闹几天就让她回去就是了,总不能老住娘家里头。”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把个孙芸娘气得,伸了手就去戳她脑门子,骂道:“你个死蹄子,刚才又去想情郎了吧,连娘为啥生气都没弄清楚,就来编排我,我住娘家怎么了,你也要嫁的,将来我看你在婆家受了气,不往娘家跑的。”
这话正戳到了孙玉娘的痛处,她正为了不想嫁冷华堂而心烦呢,当初真是没眼界,以为那样的人就是天下最俊帅的男人,又看他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一颗芳心就此错付,没想到,他跟本也是个无形的浪子,不然,怎么会和宁王世子几个浑搅在一起?
哪里就比得上锦娘的相公,天仙般的人才,还对锦娘爱护有加,这样的男人才真的会疼人呢,若是……他的腿能治好,那便是个举世无双的俊男子了,这样的男子谁个不喜欢,哪个不爱啊,锦娘又是个好脾气的,若是自己过去了,也只有自己欺负她的份,就算是平妻又如何,锦娘自小就是怕自己的,自己又是姐姐,那院里头,就只有自己说话的份,若是还有小妾通房的来……最多两姐妹联起手来,治死那些个敢有小心思的人……越想越觉得好,冲口就对大夫人说道:“娘,我不想嫁简亲王世子了。”
大夫人原就一口气堵在胸膛子里,正无法舒缓,这会子听孙玉娘这一说,就像在心上又加了一闷锤,猛的就觉得心口处气血翻涌,忙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瞪着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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