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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井院院子跨院子,四面八方都有门,推开每个门都会又进入另一个天井院子,每个院和每个院一模一样,只是依次下来天井愈来愈小,最后头顶上的蓝天只有手帕大小,爷着而望,人如置身深井,院子满铺青砖,阴生绿苔,四周房屋门窗紧闭,鸦雀无声。
这个地方我来过,史边走向西厢房的门边想,不但来过还在梦中一次又一次重蹈此地,这些年我可以说是经常回来。
我知道给我开门的会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会立刻看到一屋子烟在惨白的日光下弥漫飘逸;那是一个铺着厚厚空心地板的套间。
屋里尽可参挤地放着尽可能多的床,床堆堆着大量积满污垢的各种眚子的酒瓶;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扔着各种牌子的皱巴巴的空香烟盒,烟灰缸会是一个旧鱼缸,盛满锯般的累累刀痕。
我甚至已经想起了每次在梦中回来都干些什么,我总是和在怎样的脸色苍白的男人打扑克,就是我和吴胖子、刘会元他们常玩的那种赢钱的打法。
我敲了敲西厢门,正待再敲,门无声地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看着我。
我迎着满屋子翻卷的烟雾走进亮着白日光灯的屋子,脚步踩得地板吱吱作响。
我在那三个脸色苍白的男人面前坐下,他们看着我,目光呆滞,他们是我的熟人我的朋友,可我就是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每当话到嘴边就象突然失聪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们玩牌吧。”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说,声音像是从隧道深处远远传来。
另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拿出一副崭新的扑克飞快地洗着,然后放在桌上由我们依次搬点,我搬了张糙花10,满点,于是我先摸牌。
我们聚精会神地打牌,我叫的极为谨慎,手抱半扇直过,每回叫起都是严严的,但看上去稳成的牌总是功亏一篑,不是关键张出错少打出“天断”
q我记得我摸过几手非常漂亮的无将牌,四门截守长套缺k没扎下来反坐两管一门捅穿成牌上了趟,要不少ak挂崽儿挤到最后没涮下来回打德国车变门被抠。
我对这几把破牌耿耿于怀,不停地在脑中演绎着正确打法,但一旦有牌又不可遏止地出错——我总是在事后才能知道正确打法。
我记得我们打扑克的过程中,套间里面一直有一男一女在低声说话,语焉不详,但叽叽喳喳之声始终未停,象寂静中的一种蜂鸣,微弱但毫不间断地骚扰的注意力使我既静不下来又集中不了精神,以至后来当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我总有那间屋很喧的印象。
我记得打扑克的过程中有一阵子我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看包打。
这是个非常娴雅端庄的女子,事后想来她就是我无数次在心中在约上在自己脸上勾勒过的那个女人。
我记不清她是不是从里屋出来的。
站在我旁边时里屋的低语声也一直未停。
我们好像都跟她很熟,一边出着牌一边和她说笑,她也是笑吟吟的,嘴唇不住地翕动,但说的什么我几乎全忘了。
整个事情过程中,我只记得一句话,还不知道是谁说的。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进这个小院时是晴朗的中午,那块手帕大小的天瓦蓝,但我出来时天已经暗了。
我好像并没有在那间屋里多久,只打了几圈牌。
说了一会儿话。
我沿着黑黢黢的夹道在一连串的套院里穿行,成排的房屋门窗紧闭,不时从黑暗中传来嘈杂的细语。
我感到这个地方非常陌生,我从来没走这么曲里拐弯、黑咕隆咚的路,我甚至觉得那间灯光惨白的屋那些脸色苍白的男人以及刚才打的那几局扑克都是不存在的,就像那蹊晓的女人不存在一样。
我来到豁亮的大时井院子,这种陌生感才渐渐消失,我仍摆脱不了这个院子带给我的熟悉感。
暮色降临,几个战士在天井院子拉电影银幕,空场已摆了两排各种式样的板凳竹椅,一些少女在廊柱旁嗑瓜子聊天;黑黢黢的夹道微亮的另端人口不时有人进来,男女老少或笑或说一进入夹道就变成一个个静静走动的黑影,片刻出了夹道方再现面目……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来过这个天井院子。
那是夏天,院里也在放电影,暮色四合院,夏天的时间显然要晚一些。
电影是部黑白战争片,银幕上的我军官兵穿没有领章帽微的夏季军服,端的是“五零”
式冲锋枪,显然是部描写抗美援朝的片子。
我们站在跨院门口边抽烟边说话,银幕后边的木结构小楼被银幕透she过去的白光照得轮廊浮现,银幕上人物的对白声在天井中瓮声瓮气地回荡,响起坦克履带震耳欲聋的“轧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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