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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咬不咬?都不吱声了?你这黑家伙,‘康德’十二年腊月前叫你咬破脚脖子,三天三宿,下不来炕。
如今呢?你要还能咬,算你有本事。”
郭全海打完了狗,去上屋的灶坑,对了一个火。
这时候,他嘴上叼着蓝玉嘴烟袋,站在房檐下,冲马圈叫唤:
“谁剥,肉归谁,皮归农会。”
小鸡子都圈起来了,拍着翅膀。
马嚼着草料。
院子里再没有别的响动。
白大嫂子和刘桂兰叫杜家的女人小孩呆在东屋里屋的炕上,不叫往外走。
女人们盘着腿,坐在炕头上,瞪眼瞅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但当人们瞅着她们时,她们低下头,或是装出笑脸来。
这时候,卖呆的人越来越多了,黑鸦鸦地满屋子的人。
杜善人的小孙子看见人多,吓得哭了,杜善人的瘦得像猴儿似的女人抱起他来说:
“别哭了,哭顶啥?哭了脑瓜子痛。”
这时候,小猪倌在外屋叫道:
“闪开,快闪开道,咱们财神爷来了。”
大家回过头去看杜善人。
他穿一件补钉摞补钉的旧青布棉袍,戴一顶猪肝色的破毡帽,上身鼓鼓囊囊的。
猪倌吴家富揭开他的破棉袍,里头露出一件青绸子面的狐皮袄子来。
他低着头,猪肝色的破毡帽压在他的浓黑眉毛上。
小猪倌把手里的扎枪在杜善人的眼前晃一晃,催道:
“快说,你把好玩艺都搁在哪儿?”
杜善人抬起头来,他的脸庞还是那样胖,眼睛挤成两条缝。
但是两边鬓角有些白头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咱家啥也没有了。”
这时候,老孙头挤到杜善人跟前,指着他鼻子说道:“你本县外县,本屯外屯,有千来垧好地,一年收的租子也能打个金菩萨。
你家的金子一点也没露面,就说没有了?”
“没有,确实没有了,我要是有,早拿出来了。
我把东西拿出来,献给基本群众,这不光荣吗?我留下金子顶啥用?在这八路国家,民主的眼睛都瞅着我,留下啥也使不出来呀。”
杜善人说着,哭丧着脸,一对细眼睛里噙着两颗亮闪闪的泪瓣。
妇女都给打动了,她们眼睛落在杜善人的亮闪闪的泪瓣上和鬓角上的花白头发上。
她们不想往下问,腿脚往外移动了。
这时候,郭全海来了,看见杜善人装做可怜相,有一些人,特别是妇女,给他胡弄了,正在走散。
他慌忙把他噙在嘴边的小蓝玉嘴烟袋取下,别在裤腰带子上,跳上炕沿,大声说道:
“大地主的话,可别信了。
他这会子装孙子,哭天抹泪,在早,他们整得咱们穷人眼泪流成河。
我爹死那天,天刮暴烟雪,还没咽气,韩老六就叫抬出去。
那时候杜善人也在,他从旁边插嘴:
“快抬出去,搁屋里咽气,秽气都留在家里,家口好闹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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