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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暖阳,一分分沉下去,风携着夜的寒气,一层层扬起来。
天色暗沉,街上行人寥落,更夫当当的打起了梆子,听来苍凉。
吱呀一声,天水大街小酒馆的堂倌放下支窗的竹架,对幽黯小店的一个更幽黯角落笑道:“客人……小店打烊了……”
角落里,小小的一团靠墙坐着,桌上几瓶粗劣的薄酒,听见堂倌告罪,轻轻“嗯”
了一声,缓缓站起,放下一角碎银,顺手将桌上没喝完的两瓶残酒带走。
堂倌望着那人裹在薄棉袄里的瘦弱背影,无声摇了摇头——这近夜滞留在外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吧?
走出门,迎面风紧,凤知微将薄棉袄拉紧了些,手指靠在唇边,呵气如霜。
她拎着一壶酒,漫无目的逆着人群前行,渐渐越过贫民聚集的东城区,向城中走去。
走了一阵子,忽然看见前方一道河流,倒映着灯影迷离,未化的积雪点在河岸边青石上,看来有如水晶冰玉。
凤知微在积雪的青石上坐了下去,面对着河水。
她摸摸索索掏出怀中酒,就着瓶口,一口口慢慢喝,酒很快剩得不多,她仰头对嘴倒。
粗陶酒壶做工粗劣,边口不齐,有清亮的酒液漏出来,泻在她脸上,流下眼角。
她漫不经心的去抹,指上一片湿漉漉,有酒气,还有些别的液体,她出神的看着手指,很久很久之后,轻轻抬手,蒙住了眼。
雪夜无声,冷风寥廓,河水沉默流过,青石上少女身影茕茕,蒙住眼的手指在夜色中闪着水光。
远处胭脂香气氤氲,隐约娇笑掠波而来,传到这一角寂静河岸时,也只剩了寥落。
却有声音突然打破这一刻苍凉的寂静。
“公子……”
声音娇软,拖着长长撒娇的尾音,接着响起步声杂沓,有人走近。
凤知微放下手,皱皱眉,这才注意到河水倒映的灯影花影——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城中胭脂河,因傍十里胭脂青楼而闻名,两岸绵延,尽是卖笑人家。
这大概是哪家嫖客突发奇想,携了夜莺来河边寻野趣。
凤知微坐着没动——嫖客不怕被人看,她还怕看别人嫖?
步声接近,那女子娇呼一声,“哎呀,有人……”
语气里却也没有多少在意,转头对身侧男子继续撒娇:“公子……你说要给茵儿看个新奇的……”
隐约有人淡淡“唔”
了一声,一声喉音竟也听得出微凉,语气有几分熟悉。
凤知微摩挲着酒壶,瞥到一角清雅的银纹锦袍,深黑色披风上,淡金色摩柯曼陀罗花,近乎张扬的在她眼角视野猎猎飞舞。
环佩叮当,艳丽的彩裙转了过来,背对着河水,行到那锦袍男子面前,抬手搂住了那男子颈项,娇笑:“那么……茵儿等着。”
那人似乎没动,语气里有了几分笑意,道:“今儿看见了一出好戏,实在觉得精彩,不和人分享一下,真真耐不住。”
凤知微心中一动,转过头去。
随即看见那锦袍清雅的男子,雪夜里微笑凉如霜雪,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浅笑着,搂着那女子,向前行了一步,又一步。
一直行到河边。
那茵儿沉醉在男子绝俗风姿里,浑然不觉自己正背对河水,一步步后退。
将到河边。
男子俯下脸,浅浅一笑。
女子嘤咛一声,凑近唇去。
男子温柔伸手,轻轻一推。
“噗通。”
凤知微捧住头,申吟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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