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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之子。”
十多天后一个熟悉的顾客上门取衣时,出于关切,询问阿强和小美是否有了消息。
沈母面无表情摇摇头,沈父则是一怔,顾客走后,沈父愁眉苦脸,说他怎么知道阿强和小美的事?沈母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
一年过去后,阿强和小美仍然杳无音信,沈家的织补生意也是日薄西山,原本就不热闹的铺子,如今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动作迟缓的老人,由于时常不能按期交货,上门的顾客一天少于一天,后来经常是几天见不到一个顾客,两个老人早晨取下门板后,呆坐到傍晚再合上门板。
沈父此前一直喜欢这个勤快节俭心灵手巧的儿媳,沈母执意休掉她之后,他难过了几天。
现在他时常咒骂小美,说小美是妖精,儿子离家出走是被这个妖精迷惑了,末了还会后悔叹气,说小美初来时偷穿花衣裳那回就该休掉,当初不该心软。
沈母神情阴郁地听着丈夫的咒骂,一言不发。
自从儿子与小美远走他乡后,沈母没有说过一句相关的话,其他的话也是越来越少。
她每天早起晚睡操持家务,直到有一天病倒了。
沈母卧床不起咳嗽不止,一个毛手毛脚的女佣来到沈家,代替沈母做起了家务,然后沈家经常响起盆碗掉地的破裂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医成了沈家的常客,隔上半月跨过门槛,走进沈母的卧房,身后紧跟一个精瘦的徒弟,头发花白的中医坐在床旁的凳子上,给沈母切脉,精瘦的徒弟坐在桌案前,切脉之后中医唱戏般地唱起药方,坐在案前的徒弟奋笔疾书,将师父唱出的药方用蝇头小楷书写在一张白纸上,又稍等片刻,等墨迹干透,才将师父的药方双手捧起递给沈父,沈父给他铜钱,他说声谢了。
头发花白的中医对沈父叮嘱几句,起身而去,精瘦的徒弟紧随其后,那模样和来时一样,仿佛怕自己跟丢了。
沈父时常手捧着药方匆匆出门,去药铺配药,回家后直接进了厨房,亲自为妻子煎药,因为那个毛手毛脚的女佣打碎过一只煎药的砂锅。
头发花白的中医把药方唱了又唱,始终是九味药,只是剂量增减不同。
沈母的病情在唱出的药方里有增无减,咳嗽时出现殷红的血丝,此后床前多了一只木盆,早晨时里面放上清水,到了傍晚水质已经黏糊和暗红。
沈母病倒后,织补铺子的账簿就放在她的枕头旁边,账簿里夹着小美离去时留下的银簪子,如同书签,她合起账簿时就会把银簪子放入这一页。
起初她还能半躺着,一边咳嗽,一边核对账目,其实那时候入账已经很少。
随着病情加重,她已无力翻阅账簿,即使如此,她也不让账簿离开。
她醒来时左手就会哆嗦地搁到账簿上,仿佛搁在自己的生命上。
这个曾经威严的女人那时目光空洞,有时神志不清,有一天晚上奄奄一息时突然叫出了小美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越来越急促,睡在隔壁房间的沈父拿着油灯慌张地过来,对她说:
“小美不在这里。”
“叫她过来,”
沈母声音虚弱地说,“账簿要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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