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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出门,没人告诉她时间已经十点过了。
临折回去割谷子前望一眼已经走到大路上去的儿子,背篓和口袋遮挡了他的脑袋,只看到他下面一前一后晃荡的双腿,她无法联想到三伏天里趴在炙热石头上的蜗牛,而只根据前头甩手踢腿的潘宏,从心底由衷欣慰自己有一个比别家孩子都懂事有担当的儿子,比人人都夸赞的忠承还要优秀的好儿子。
假如永远没有跨时代意义进步后智能机械设备的支撑,纯以老农民祖祖代代凝结下来的智慧经验与体力进行播种收割并赖以生存,老实说,那样的岁月仅用艰难沧桑等词表达,叙者语不成句,闻者却寡淡无感。
那些艰难岁月究竟如何过来的?恐怕唯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能够支撑可以为继。
可那样的信念和期盼,于当下年龄的信好依然难以理解,不光他,没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任何人都难以接受,在天寒地冻的寒冬腊月里风雨无阻,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中蓑衣斗笠坚定脚步,和现在烈日当空下,面对一望无际的稻田有说有笑,大汗淋漓还可劲头十足,从起伏的胸腔里吼出来震慑人心的呐喊……或者,刚开始是信念吧,到最后也只剩期盼和周而复始的麻木了。
要将窘迫难堪的日子过得熠熠生辉,谈何容易。
安逸与窘迫,刚落地的孩子也晓得选择前者。
何况他所在的年龄,正是蛰伏已久的自尊与叛逆最容易爆发的时期。
潘宏回家换了衣裳,外表上大致看起来似乎回到了信好记忆里认识的那个伙伴,可他一时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交流,相处,于是任他在灶房和坝子到处找他,喊他,问两位在灶房里忙的不可开交的老太太和在烈日下晒谷子的潘老头:“信好呢?”
“已经上坡去了吧,你以为都像你一样一天到黑就晓得到处跑耍,人家一天到黑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你好好跟哥哥学学,恁大的人了不要光只晓得耍,看你以后啷个办,你以为我吓你,等你长大你才晓得。”
忙着做饭的卢定芳这样教训他。
潘老头又赶紧支援:“头先还看到他的呢,可能跟姻伯公一起走下面田里去了,你到大石包上面去喊,没走几步路,往那边岗岗下去的。”
不等潘老头的话说完,他已经奔跑着往坝子下面去了,连在大石包上确认一下都没有,他认定他是跟罗清赋一起到下面田里去了。
他默默背着茶瓶从灶房出去,从堰沟沿另一条他看不到的小路往铁头黄田里去。
潜意识教他一个人待着,什么事也不做,什么都不想,谁的话都不听……骨子里,却愈发表现的像个三好少年。
大概他的精神和思想已经分裂了。
几乎与罗清赋老张潘宏三人同时抵达,潘宏又是那副兴奋的模样瞧着他:“我本来想走那条路的,以为你跟他们一路的又跑屋里找你,早晓得我就不走这头了。”
“这边竹林多阴凉。”
他说到。
斗已经拖到忠传身上了,她一个人显然没有能够单挑四个男人的实力。
罗清赋跃跃欲试要来站一哈斗口,霍锦贵便让开来等他上,自己拿镰刀到前面同忠传一道。
老张从躺席背后取两把镰刀下来,一把给他:“去帮忙割,等哈儿斗要粑背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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