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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幕府出阵（第2页）

在当年的日本，一个地方的军事力量是跟它的生产力有着密切联系的，通常的计算公式是一万的石高，能养兵二百五十人左右，唐津藩十二万石，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三千，富冈城里的几百人加上援军一千五，那基本上是占了全藩兵力的一大半，他寺泽坚高已经算是很给力了。

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是天时不好，这一千五百人才出发就碰上了狂风暴雨，行进困难，一直磨到了十一月十日左右，才抵达天草，这时候富冈城已经都快要被那帮农民给拆了，三宅藤兵卫情急之下不得已率军出城迎战，虽然看上去是一幅豪气万丈的画面——几百人的小部队在一名大将的带领下犀利地冲进数万人的阵中，可结果却是异常悲催的——藤兵卫寡不敌众，被活活砍死。

好在援军及时赶到，并趁着藤兵卫跟乱军在城外纠缠的当儿冲破包围圈进了城中，继续死守，这才勉强保住了富冈城免于落入敌手。

而乱军则接着围城攻城，战斗再度陷入了僵持状态。

就这样，双方一直耗到十一月中旬，富冈城外围的天草四郎军突然就解除了包围，然后浩浩荡荡地渡海北上，从者一万四千余人，占天草总人口九成左右。

寺泽坚高快要哭了，因为这样一来，那地方基本上是人去地空，成了无人之境。

当月下旬，天草军抵达岛原，和两万三千岛原农民军顺利会师，三万七千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占领了原城。

原城又称日暮城，是一座废城，原先系日野江城的支城，后来被拆了，只剩下几块不怎么相连的石头墙跟壕沟，连城门都没有，不过地理位置极好，位于岛原半岛的最南端，三面环海，易守难攻，所以益田好次决定，把此城改造一番，权当暂时的据点。

就这样，乱军占了原城，而岛原和天草两藩因为没有上头的命令，所以既不能找人帮忙又不敢合兵一处，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景象：天草藩的寺泽坚高窝在已经被差不多被搬空了一小半的家里郁闷，而松仓胜家虽有心杀贼，却无奈手头兵力不够，也只好据岛原城死守，以防敌军反攻过来。

消息传到江户，又是一片哗然。

而板仓重昌则是一万分地闹不明白：因为自己早在离开江户前就定下了一套自认为非常强悍的作战计划——将分开两地的乱军分而围之再各个击破。

可现如今对方仿佛是看穿了自己作战意图一般不再恋战，主动结束了包围再顺利会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一帮泥腿子却变得如此聪明？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虽然乱军之中，农民是占据了绝大多数没错，可他们终究不过是负责冲锋陷阵挡刀顶枪的炮灰，在高层里，几乎没有务农出身的人，全都是武士，准确地说全都是浪人——并且还是信仰天主教的浪人。

这些人要么是历次战争中因为主家失败而不得已下了岗，要么就是当年铲除天主教运动中的受害者，他们跟农民合作不是想搞无产阶级革命，而是打算利用农民在数量上的优势来推翻幕府，然后缔造一个新政权，这样一来，这帮人便既能恢复从前的俸禄领地，重新变回统治阶级，又能继续信仰他们的耶稣基督。

这也就是为何我口口声声称他们为乱军而非起义军。

农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没办法，而这些自称信上帝的孙子们，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的王八蛋而已。

当月二十六日，板仓重昌抵达天草，然后立刻以幕府的名义集结了九州诸藩大约十二万的部队开到了原城城下，并且为了表示自己身先士卒，他还特地将自己的大本营设在了离开城池不远的地方。

之后，重昌便下达了进攻指令。

但是却没人理他。

诸侯们表示连日来秋雨绵绵，以至于铁炮受潮，无法发挥有效的性能，所以还请总大将板仓大人多多体谅，延缓攻势。

板仓大人当然没打算体谅这帮家伙，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虽然贵为总大将，但终究手下没几个兵，打仗还得靠这些诸侯，所以也不敢闹翻，只得同意等雨停了再说。

其实他也知道，下雨也好天晴也罢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大伙都不想去。

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大伙都不待见自己。

九州的各路诸侯，随随便便拎出一个来都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石的身家，比如福冈藩的黑田家，石高四十三万；熊本藩的细川家，石高五十四万，结果就是这么一群高富帅，现在居然被一个石高一万出头的家伙给带领着去打土匪，连称他一声大名都觉得勉强，想要服众，难。

其实板仓重昌也是如坐针毡，自己一个穷孩子坐在一堆有钱人中间指手画脚的感觉真心尴尬，可事到如今想要知难而退撒手不管，似乎又不太妥当，于是他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地挺下去，同时为了保全幕府的面子，又不得不表示，其实自己夜观天象，早就知道了这几天阴雨连连，正打算把进攻日期往后拖呢，没想到大家居然主动说出来了，真有悟性。

就在讨伐军等雨停盼天晴的纠结当儿，那边的原城里头，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战前总动员。

总动员的主要内容是放精神原子弹，就是把天草四郎塑造成精神领袖以及上帝代言人让众人膜拜，同时还弄了一面军旗，白色的底子，上面画着圣杯和十字架以及两个跪拜的教徒，同时高层们还公然宣称，只要团结在这面旗帜和天草四郎大人周围和幕府战斗，那就能获得刀枪不入的神力。

后来这招被义和团给学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面军旗的绘制者，他叫山田右卫门作，是天草方面军的副统帅，去掉天草四郎那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精神招牌，这家伙能算得上仅次于益田好次的二把手。

这人本是有马家的家臣，自年轻的时候就跟葡萄牙人学了一手上好的西洋画，并且也是个非常标准的天主教徒。

在幕府下令禁教之后，山田右卫门作便被迫放弃了信仰，同时，随着领地的易主，他的主君也从原先的有马家变成了松仓家。

对于松仓胜家而言，这位山田右卫门作不过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臣而已，然而让他根本没想到的是，哥们儿居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非但没有放弃他心中的圣母上帝，甚至还一直都跟岛原藩的地下教会有往来，在岛原天草两地起事之后，他便立刻追随同志诸君，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倒幕斗争中去了。